第(3/3)页 有上了岁数的老人抬头忡忡呢喃:“星楼塌,天神怒,恐会触怒天上的仙人啊。” “放肆!”林故归枪指方高秋厉喝一声,只待长公主一个令下,便要上前将这不知好歹冲撞殿下的人给捆了。 宣明珠却摇摇头,眼望方高秋慢悠悠道:“如今司天台是你管事?难得,还有如此骨鲠不畏死的人。” 她轻声一笑,带出几分嘲弄的意味,“只是本宫不解,收受后宫赂银,借天象之说信口雌黄时,尔等怎不谈天?与内党勾联,以煞星妨主倾轧人臣时,尔等可敢言命?如今老窝被端了,便大义凛然起来,好个新鲜。” 高冠广袍衬她一张芙蓉柳面,盈细的腰脊,被那袭肃穆的玄锦宽带束住风情,透出一种雌雄莫辨的丽昳。 她站在哪里,哪里便成一道风景。 随着曼曼话音,轰然起飞尘,观星楼的最后一角飞檐也坠落在地。 方高秋面色惨白。 他见这帮匪子一般的军兵非但没有收手的意思,似乎还打算拆了三间两架的衙门口,暗叫苦也,只期盼皇帝陛下得信,速速派羽林军来救难。 百姓在外围越聚越多,闹出这么大的动静,九门提督早赶来了,压刀驻足在人群中,目光深邃地凝视广台上风采耀华的女子。 万千须眉,也不及公主一怒。 闻讯而至的京兆府尹亲自领了两队兵,瞧见端门外一片冲天而起的飞烟扬雾,老京官的心肝脾肺一顿乱颤。 待发现凑在人堆里悠哉游哉看热闹的言淮,这老头儿都快哭了。 “言世子,言将军,言督司!您来了倒快些管管啊,今儿长公主究竟哪路气不顺了,究竟奉了谁的旨令?这样下去,别要把天捅出个窟窿吧!” “呀,您老来了。”言淮无辜地摊开手,“大人也瞧见了,虽说你我麾下都有兵卫,都是锦衣压刀,可北衙军什么实力?那是上京禁军里的头头。 “我还年轻,胆子可小呢。” 说完缩缩脖颈,不忘作出“您胆大您去拦下试试”的表情。 “求世子别蒙人玩儿了。”天罡倒反啦,在南疆戮敌如斩草的平南将军都好意思说自个儿胆小! 京兆尹的眼泪真下来了,一把年纪的人,只差跺脚学他耍无赖。 “世子和那位殿下姑奶奶的交情,谁不知晓,您的‘麾下’搁哪儿呢啊,耳朵眼儿里藏着呐?您不是一个人也没带吗!” 言淮笑笑,下巴向伫立着万国天枢的白玉广场上一点,“大人看见了什么?” 京兆尹随他目光看去,哭丧道:“我看见长公主毁了司天台,看见老夫头顶的乌纱要不保了……” 言淮摇摇头,锐豹般的眉眼徐然舒展,轻道: “我看见的,是大晋之国,晋国之长公主,长公主之金蟒袍啊。” 梅夫人今日回扬州,梅鹤庭不便去公主府,便在明德门外与梅豫会合。 沿途护送梅夫人回江南的长随是他亲自挑选的,确保这一路上一点闲杂言语也传不到母亲耳里。 他如今是孤寡一人了,纸包不住火,可顾及慈母身体,总归先将她送回扬州方稳妥。 梅夫人算是个有福气的人,儿子被逐出门,当娘的还两耳不闻蒙在鼓里,舒舒心心在公主府住了一段时日,每日含饴弄孙为乐。 偶尔也纳罕,看来鹤儿的公务真是忙啊,几日几日的见不着他。 长亭外,梅夫人上车前不忘叮咛儿子,“今日出府时未见殿下,想是殿下身上不大爽利了,鹤儿不可只顾公务,也得顾家,多多关心陪伴长公主才是呵。” 岳氏心肠实在,往年每次来京去京,都有长公主折节迎送,今年离府时没见着她露面,也没往别处去想。 梅鹤庭听见,心腑里冰火两重翻绞,不敢在母亲面前露出形影,低道: “儿子知晓了,请母亲登车,一路顺遂。” 他目送着车马从京外的官道渐渐去远,方转头看向身旁的梅豫。 这孩子一路上格外的沉默寡言,有些反常。 “在国子监一切还好?”梅鹤庭想了想,敛沉着声线问,“经史策论可有存疑之处?” 他对待长子的态度与幼女不同,全然是一位严父,这与亲生不亲生没什么相干,江左梅氏世代相承的家风是如此,他打小也这么过来的。 梅豫道无,心里很希望父亲问一声——府里一切可好? 哪怕母亲让他把那件事藏在心里,谁也不能说,他却也希望父亲能关心上一问,哪怕只有一句。 梅鹤庭见他蔫蔫的没有谈兴,心知这个年纪的少年多有反逆心性,不好一味灌输,便未再语。 与长子一道乘马车回城,在永达坊分开,他回到大理寺。 一回去,便听说了司天台被拆之事。 梅鹤庭猝然抬起眼,紧盯姜瑾,“方才的话再说一遍。” “公子,长公主带北衙军推倒了观星楼,拆了司天台!”姜瑾面色惶惶,“您快些拿个主意,这可怎生是好?” 梅鹤庭薄唇崩成一条线,猝然想起华苗新掌底的那枚桃花篆,想起,她梦中倒塌的桃花树下,那道伶仃无助的身影。 他知道她找司台天的麻烦是为何。 却未料到她会用这种震动四座的方式。 皇室宗亲擅调禁军,毁坼衙部,非同小可。 梅鹤庭的手在抖,蓦地,衣袖扫在案上,素来摆置整齐不准人妄动的公文被他拂了满地。 只留一笔一砚一纸,“为我磨墨。” 姜瑾万分不解,“公子,都这个时候了……” “磨墨。” 他将右手袖管一折折卷起,借以稳住手腕,也稳定自己的心,眼中,一派月隐星沉的锋藏。 待消息传到御前时,端门外早已闹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。 皇帝闻信跌进御椅,少见的有些发怔,叫声黄福全,“这等大事,皇姑姑之前为何没有同朕提过?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