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谢清呈,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-《病案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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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别过去!谢清呈!别过去!!!”

    十九年前的暴雨夜,他在终于反应过来倒在血泊里那两具冰冷的尸身是谁时,他失控地要朝他的父母扑去。

    他爸爸的同事抱住他,好几个人,全都涌过来,阻止他。

    “凶手是谁?凶手是谁?司机是谁!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们让我过去……你们让我再看清楚一点,会不会是弄错了,会不会是弄错人了……?!”

    那些警察都在流泪,但抱着他的手始终不肯松开。

    “小谢,你不要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司机逃逸了,我们会查的……一定会查清楚,给你一个交代……”

    可他们给了他什么交代?

    他后来才知道,没有人逃逸。调出来的监控里,那辆车根本是无人驾驶,似乎是被什么远程装置给操控了,直直地向他父母撞去,然后那个装置启动了爆炸程序,大火瞬间烧上来,把驾驶室内的证据烧了个干净彻底。

    干干,净净。

    干净到十九年了,都未能侦破。

    谢清呈躺在床上,越来越觉得冰凉,他颤抖的手点不上烟,勉强打开手机,从里面找出一个文件,不停地看着其中的画面。

    “咔哒”一声。

    卧室的门开了。

    而这时,谢清呈闭上眼睛关了手机,他的手机上,开始有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进来——

    有他父母的老同事,有谢雪,也有陈慢。

    他谁的都没有接,由着电话铃一茬接一茬地响着,刺痛他的耳膜。

    “叮铃铃……”

    忽然,手机铃声停止了。

    随即响起的是关机的声音。

    谢清呈拿胳膊遮着额和眼,这时候才微微睁开眸,透过屈着的手臂,麻木地望向那个把他手机关掉的青年。

    “我都听见了。”贺予说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从来没告诉过我,你父母是这样走的。”

    谢清呈偏过头,他到底是没有哭,只是双眼通红得厉害,他想起身出去,这些事情是贺予无法理解的。

    谢清呈并不想和他说太多。

    他坐起来,用还是微微发颤的手拿起烟,点了几次火,手上都没有力气,点不了。

    火机被接过了,咔嚓脆响,贺予替他点亮了那枚zippo,凑到了谢清呈唇边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谢清呈接过来,抽了一口,浑身的颤抖才慢慢平息了一些。

    贺予坐在他身边,安静地看着他把烟抽完。

    他觉得谢清呈其实很厉害,遇到了这样的事情,他也只是情绪失了些控制,没有失态,更没有精神崩溃。

    但这样无助的谢清呈,在他面前依然是罕见的。

    他显得很脆弱,而贺予习惯了他的强大,这样脆弱的谢清呈,找遍了所有人,都没有谁肯帮他能帮他的谢清呈,让贺予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,想要把手伸给他的感觉。

    他看着谢清呈那么绝望却又缄默的样子,忽然间,他觉得有些眼熟。

    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……

    然后他想起来了。

    那很像是发病时的自己,八岁,九岁,十岁……每当他最痛苦的时候,他就会是这样的无助,但又这样的沉默,什么都不愿和人说。

    而那时候的谢清呈,是怎么对自己做的呢?

    ……太久了。

    贺予感到意外,他怎么就还记得。

    还是谢清呈成了他的私人医生之后吧……他第一次发病。

    那天别墅内落针可闻,安静的像一座荒冢。

    他独自坐在开着绣球花的石阶上,也不哭,也不闹,摸出一把尖锐的银刀,慢条斯理地割开自己的血肉,好像在处理一副与自己无关的皮囊。

    贺予发病的时候,很喜欢闻到血腥味,他嗜血。尽管伤人的权力没有,但无论怎样对自己,总都是没错的。

    他冷漠地看着鲜血顺着自己的手流下来,感受着自己的心脏长满苔藓,残忍的感觉从内核延伸向肢体……

    忽然,无尽夏的繁花深处,有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来——

    “喂,小鬼。”

    贺予吃了一惊,立刻不动声色把刀刃藏好,手背到身后,然后在自己稚气未脱的面庞上收拾出一方净土,堆砌上小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。他抬起头,发现从花间走出来的人,是那个穿着白大褂,还很年轻的谢清呈。

    谢清呈扬着眉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:“藏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贺予从来不和任何人交心,自然希望他走开。

    袖子里的锋利刀片贴着皮肤,他得花很大的力气,才能克制住想用它来对别人施暴的欲念。

    但谢清呈攥住了他的手腕,逼迫他把手伸出来,沾血的刀子当啷落地,谢清呈看到他手腕上鲜血淋漓的刀口。

    贺予浑身紧绷,等着他责骂自己。

    可是等了很久,他只等到医生一句:“……你不疼吗?”

    他愣住了。

    他的父母都知道他是有病的,但他们似乎以他的疾病为耻。尤其是他的母亲——

    “你不可以去伤害任何人,你要学会自我调节,我能理解你生理上的难受,但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精神上的痛苦?看来你还是不够坚强。”

    他安静地听着母亲诸如此类的训诫,像每一次接受教诲一样。他照着他们的要求去活成一张张奖状,一盏盏奖杯,一句句夸赞。

    他是支离破碎的,每一片血肉都要放到显微镜下供人检视。

    他不能出错。

    所以,每次发病时,他都会把痛苦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,内化到自己结了厚茧的心里。

    他必须是优秀的,他连疼都不能喊。喊了也没有用,没人会真正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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